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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丁月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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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昭回來後,許向陽提心吊膽地過了幾日,她實在不想跟展昭有過多接觸。應該說她不想跟開封府裏的任何人有過多接觸,她把自己關在屋裏,熟悉原主殘留下來的繡功。她不知道她的鴕鳥行為在外人看來是閉門思過,但原主所犯的事不是閉門思過幾日就能被原諒的。

躲了幾日,她漸漸有些知道展昭的作息。她現在天黑就睡覺,一來是為了節省蠟燭,二來是燭光昏暗繡花傷眼。睡得早,醒的也早。她這才知道天蒙蒙亮展昭就起來在院子練劍,她好奇地躲在窗戶旁偷偷看過。

都說展昭武功了得,她看不出門道,只是覺得劍風颯颯,劍影如魅,身形百變,英武非常。再多的好她找不到詞來形容,恍然回神,天光已亮,他也收劍回房,她這才驚覺自己看得癡迷。練過劍,他會換上官服出門。那一身紅很正,也很襯他。帽穗輕晃,衣角翻飛,舉手投足皆是剛毅正氣。可惜,面對她時,他從來都是一副審訊的表情,冰冷嚴厲以及……厭惡。

她不知道他白日裏忙什麽,他白日裏不曾回來過,晚上也要到很遲才歸來。他們就像住在同一個院子的兩個陌生租戶,各自生活。提心吊膽地過了幾日後她慢慢安了心,顯然,展昭也不想跟她有接觸。她心想,若是這樣相安無事,日子也不是太難熬。

家裏的米不多了,得再去買一些。打開匣子一看,她重重地嘆氣,只剩下一塊碎銀,盡管她已經盡力省吃儉用,但……今天去繡坊看看能不能接秀活吧。她以前也看穿越小說,裏頭常有到布料鋪子買布頭做荷包或是其他小玩意的情節,或許她可以效仿。她別的愛好沒有,就喜歡做點布藝手工,或許能賺點錢填飽肚子。

許向陽帶著這幾天繡成的帕子出了門,先去了繡坊。這家繡坊叫錦秀坊,老板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美婦,名字裏帶了一個瑤,大夥都稱呼她瑤掌櫃。許向陽說明來意,給瑤掌櫃看了自己的繡品。瑤掌櫃看了看,笑道:“許姑娘,你的繡工好,這花樣繁覆,寓意也好,我十五文收了。”說罷就數了十五個銅板給她。

許姑娘?許向陽聽得一楞,忽然想起古時候已婚的婦人是要疏婦人頭的,她根本不懂,依著原主的感覺隨便梳了頭,這才被誤會。可轉念想想,展昭一定不想這樣的醜事被人知道,那種情況下,親事應該只是草草操辦。她記得王嫂子也稱呼她許姑娘,他們都沒當她是展昭的妻子呢。她不禁苦笑,與其說是結親不如說是結仇。也罷,她不想當什麽展夫人,這樣也好。

瑤掌櫃取了幾個花樣子出來,都是秀氣潔凈的花朵,“這樣的帕子繡一條是八文,姑娘先拿回去試試看。”

許向陽點頭,價格雖然比她的那條少了一半,但花樣簡單,省功夫。再有,她一個新面孔,人家也不放心拿大件給她,總要試用看看合不合用。拿了五條帕子的布料和繡線,押了十文的押金,這才離去。

出了繡坊,她不由瑟縮了一下。已經是暮秋,天氣一日涼過一日,可她翻遍了箱籠都沒找到冬衣。唉,原主到底是怎麽回事啊?竟然連冬衣都沒有,以前不過冬嗎?好在她多數時間在屋子裏不外出,也不是太冷。但冬衣棉被都必不可少,說不準還要炭火,這些都要錢,她得想想辦法。

市集熱鬧,熙熙攘攘,各色攤子小食看得許向陽直咽口水。穿來之後就一直吃得寡淡,先是灌了幾天的藥,嘴裏發苦。斷了藥,因為手頭拮據只能成日喝粥,感覺走路都要飄起來。這攤子的餛飩看著誘人,清湯綠蔥裏頭擠著白胖的餛飩,她咬咬牙,要了一碗。開源節流,她現在再節省也省不出什麽來,把身體拖垮了不值得。

大概是很久沒吃肉了,許向陽覺得餛飩特別香。聽著集市上各種叫賣吆喝聲,竟然生出了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。忽然,聽到老板熱情地打招呼:“展大人,您要不要來碗餛飩?”

許向陽頓時渾身僵硬,拿勺子的手隱隱有些發抖,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,極力降低存在感。她的位置比較角落,同桌還有其他食客,展昭應該不會留意到她。展昭正背對著她客氣地跟老板寒暄,“展某還在巡街,改日再來。”

“呵呵,展大人辛苦了。”

雖然心裏對展昭發怵,但她又不自覺地關註他,畢竟他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跟她有關系的人了。她想過再向他要休書,後來發現自己太過天真。先不說這時代的女人是在家從父,出嫁從夫,夫死從子。單是她身無分文又無謀生手段就足以讓她死好幾回,所以,就算要休書,也要等她能自力更生了再說。

展昭跟老板聊了幾句就辭去,許向陽松了一口氣,背上甚至出了一層薄汗。目光追著他的身影,突然,他回頭朝她這邊看來,目光似乎在搜尋什麽。許向陽連忙低下頭,他發現她了?心臟跳得慌亂,幾乎擔心被身旁的人聽見一聲急過一聲的砰砰心跳。深深吸了一口氣,壯著膽子擡頭,有什麽好躲的?難道她不能出來吃碗餛飩?

再看向他,卻見他跟一個姑娘在說話。他背對著她,她看不到他的神情,但那姑娘面上含笑,似乎聊得開心。忽然,那姑娘朝她看來,臉上一僵,又笑著朝她點天頭。她看得出來她笑得很勉強,笑過之後眼睛仍直勾勾地盯著,那眼神裏包含了太多的內容,她心虛地錯開眼,不敢去解讀。

展昭順著姑娘的目光望來,跟她的目光撞在一塊,眼裏的困惑霎時化作冰冷和厭棄,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,扭過頭去。許向陽咬著唇,心裏一片淒涼,餛飩也變得索然無味。無論是誰都不想自己被人厭棄至此,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夫君。咬咬牙,她囫圇吃了餛飩。他不待見她,她也不想厚著臉皮賴著,她要盡快自立起來,脫離這個泥潭!

她以為這場偶遇就這般尷尬收場,不想那姑娘竟然在她對面落座。她愕然,桌上的其他食客剛好吃完離去,這一張小方桌霎時成了一方戰場,叫她驚恐地想逃。她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誰,但顯然不可能會是原主的閨蜜。展昭定在原地沒有走近,他皺著眉頭喚了聲月華,語氣裏盡是無奈和歉然。

一聲月華道盡一切,丁月華!她是丁月華!展昭的未婚妻!這場爬床事件最大的受害者!許向陽幾乎要坐不住,她以為每日在開封府面對眾人的冷嘲熱諷,默默承受展昭的冷漠已經是煎熬,現在才知道那不是最難的。此時此刻面對丁月華,她無地自容,如置冰窟般四肢冰冷,一顆心卻猶如架在火上炙烤,萬般煎熬。

明明不是她犯的錯,卻要由她承擔後果。她緊緊咬著唇,忍著眼裏屈辱的淚水,為什麽要讓她來面對這一切,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。丁月華見她這般,眼裏有怒,有恨,有不甘。她還委屈了?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,活似她欺淩她一般。強壓下心頭的惱恨,盡量讓自己語氣平緩,“許姑娘,別來無恙?”

許向陽又是一楞,她以為她會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要臉,結果卻是一句無關痛癢的寒暄。當然,她不會真的以為丁月華那麽豁達,被人搶了男人能無悲無喜。只怕心裏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,但事已成定局,她的家教涵養不會讓她那樣失態。

換位而思,她能理解她的心情,越是理解,她越是愧疚。眼前的女子端莊秀麗,明媚驕傲,同展昭站在一塊,如同日月交相輝映,任誰都要讚一聲般配。如今硬是被拆散,實在可惜。許向陽心知自己無從辯駁,只能以實際行動表明誠意,穩了情緒,垂下眼眸,輕聲道:“丁姑娘,從前的那些事實在對不住……”

“對不住?”丁月華仿佛聽到什麽笑話,她的所作所為,一句對不住就能揭過?

許向陽擡眼對上她的目光,堅定道:“我若說大病一場燒壞了腦子記不得從前的事了,想來姑娘也不信。從前的事我在旁處聽了一些,對於那些……我說再多也不能彌補或挽回什麽,姑娘信或不信都無妨,我只想告訴姑娘,我會向展大人討要休書,好把他還給你。”

丁月華鎖了眉,“你以為這是兒戲?說娶就娶,說休就休?”許向陽做出那樣下作的事,她惱過,恨過,哭過,鬧過。她知道展昭的為人,斷然不會棄她不顧,所以她甚至提出他們成親之後讓展昭納她為妾,可展昭卻娶她為妻。既然娶她為妻,他便不會休妻。

此刻許向陽說出休棄的話來她心裏又恨了起來,她下作的叫展昭娶了她,現在又要折騰著離開。她當展昭是什麽?她要尋死怎麽不死的幹脆?為什麽還要留著一口氣叫人救回來?她死了,展昭便再也不必背負這個包袱!

許向陽搖搖頭,“丁姑娘,我以前鬼迷心竅,如今看開了。不是我的,強留也留不住。”說罷起身離去。

在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,有些事只她一個人在心裏盤算是沒用的,不論休妻還是和離都得展昭點頭。或許她可以跟展昭好好談談,他們這樣強行綁在一塊,倒不如分開來。他要是擔心剛成親就和離不好,可以過一陣子再和離。這其間他跟丁月華該如何還如何,到時候和離了,她走得遠遠的,再不踏足汴京半步。

如此,也算好結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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